除了為卡舒吉案討說法，土耳其聲討沙特還能收穫什麼？

資料圖：土耳其總統埃爾多安與沙特國王薩勒曼 圖片來源：視覺中國

過去三周里，沙烏地阿拉伯記者賈邁勒·卡舒吉（Jamal Khashoggi）的失蹤懸案成為國際社會最受關注的焦點，甚至有分析稱這是“阿拉伯之春”以來該地區最重大的事件，卡舒吉的下落將重塑國際秩序。

值得注意的是，卡舒吉的失蹤地點是位於土耳其伊斯坦布爾的沙特領事館。自10月初以來，土耳其媒體就忙於向國際社會披露卡舒吉駭人聽聞的遭遇。例如卡舒吉在7分鐘以內被沙特人員“活活肢解”的消息，便是由自稱聽過現場錄音的土耳其官員一手公開。土耳其親政府報紙《新曙光報》（Yeni Safak）還刊登了這段錄音的部分文字記錄，展現了卡舒吉在領館內遭到殺害和折磨的過程。

10月19日，沙特方面放棄了卡舒吉已經離開領事館的說法，轉而公開調查結果稱：卡舒吉確實在沙特領事館內死亡，但並非為外界所傳被法醫肢解，而是在“討論”中和沙特官員打架鬥毆（fight）而死。21日，又有一名沙特政府官員表示，卡舒吉是遭人掐脖子致死，系施暴者“失手”。同時，沙特宣布解除多名官員的職務，共有18人因此案被拘捕。

到了周日，土耳其總統埃爾多安也打破沉默，承諾在48小時以內公布案件細節。在這宗沙特官員疑似謀殺沙特記者的案件里，土耳其似乎也發掘到了一些其他機遇。

首先，土耳其選擇通過政治和外交機制，而不是訴諸司法程序來處理卡舒吉失蹤懸案。土耳其卡迪爾哈斯大學國際關係教授Serhat Guvenc對半島電視台解釋稱，如果土耳其當局將這一事件作為刑事案件處理，所有發現的證據就要公開，而“通過泄露一些信息，土耳其正試圖影響公眾輿論，並影響捲入此案的其他國家，以便與它們進行談判。”Guvenc還表示，“其他國家”指的就是沙特和美國。

如今，土耳其正與沙特就中東地區和阿拉伯世界的影響力展開激烈競爭。戰略和國際研究中心（CSIS）的安東尼·科德斯曼（Anthony Cordesman）對NPR指出，這意味著，土耳其就是一個有充分理由試圖損害沙特在該地區的形象和影響力的國家。

美國智庫大西洋理事會總裁弗雷德里克·肯佩（Frederick Kempe）撰文指出，埃爾多安的反應來源於地區競爭、宗教厭惡和外交上的精明等驅動力。他對自己的沙特鄰居在土耳其領土上如此肆無忌憚的行為感到憤怒。更何況，受害者卡舒吉是“兄弟”——他是穆斯林兄弟會的支持者，以及沙特王儲穆罕默德·本·薩勒曼的敵人。

也有人指出，雖然埃爾多安看似強勢，但他仍然選擇在周日留給沙特兩天時間，並未立即公布卡舒吉遇害的細節。拖延可能是為了與沙特達成和解，讓富裕的沙特暗中支持背負龐大債務又遭遇貨幣危機的土耳其。

倫敦智庫皇家聯合服務研究所的邁克爾·斯蒂芬斯（Michael Stephens）對《紐約時報》表示：“他可能會再給沙特48個小時，以便讓他們拿出一份更好的協議。”同時，在沙特扭轉之前的說法后，為了不讓土耳其變本加厲讓自己繼續蒙羞，沙特恐怕還要付出更高的代價。

在美國外交關係委員會（CFR）研究土耳其和沙特的史蒂文·庫克（Steven Cook）則指出，在沙特扭轉自己對卡舒吉下落的說法后，埃爾多安也不可能再認可沙特的調查結果，尤其是在親土耳其政府報紙大量披露這起謀殺事件的細節之後。

除了削弱沙特王儲的崛起外，土耳其與美國的關係也在卡舒吉一案中得到加強。

巧合的是，在卡舒吉事件發酵期間，土耳其也在10月12日宣布釋放此前軟禁的美籍牧師布倫森（Andrew Brunson）。2016年7月的土耳其未遂政變后，布倫森和其餘20多名美國人被拘留，受到協助恐怖組織和間諜活動的指控，而布倫森對此予以否認。這名牧師的長期拘留和審判曾大大加劇美國和土耳其之間的緊張關係。美國政府多次發出威脅稱，如布倫森不獲釋，美國將向土耳其實施大規模製裁。

而布倫森的釋放為恢復美土關係、重建戰略夥伴關係掃除了障礙。這不僅能讓土耳其重建信心，也對穩定其國內經濟形勢至關重要。雖然這看似和卡舒吉事件沒有聯繫，但大西洋理事會的肯佩認為，土耳其分享卡舒吉事件關鍵情報的舉動確實有助於進一步改善與美國的關係。

除此之外，卡迪爾哈斯大學教授Guvenc還對半島電視台提到，土耳其試圖貶低沙特在西方國家心目中正在建立的“改革派”形象，以促使美國選擇土耳其作為其中東盟友。

一年前，沙特王儲本·薩勒曼推出社會經濟改革計劃“願景2030”，舉措包括取消女性駕車禁令和電影院禁令等，目的是將沙特建設成“溫和”的穆斯林國家。今年上半年，王儲還對美國進行了長達三周的訪問，會見多名政商界人士。這一次，如果沙特的形象受到損害，美國將被迫對沙特政府犯下的“侵犯人權行為”作出回應。

目前，川普政府仍然傾向於加強與沙特的聯盟，但在土耳其也想修復與美國關係的同時，Guvenc認為：“案情泄露是針對國際輿論的，目的就是想證明沙烏地阿拉伯並非如其宣稱的那樣是改革派。”

另一方面，長期以來，土耳其一直因囚禁記者而受到國際社會的譴責。在土耳其，過去兩年裡被逮捕、拘留和失蹤的人數遠遠超過沙烏地阿拉伯。如今，土耳其披露的案件細節正為另一名沙特記者伸張正義。外交關係委員會的庫克對此表示：“沙特王儲獻給埃爾多安的禮物多令人高興啊！”

然而，在一些沙特媒體看來，國際社會正盲目相信土耳其的說法。《利雅得報》稱，很多關於卡舒吉案件的報道都“缺乏基本的邏輯標準”，主要目的就是為了中傷沙特。“這些媒體會選擇一個已經發生的事件或者是提出一件沒有發生的事。然後他們就會開始編造故事，說出一個接一個的謊言，再聚集一幫反沙特的敵對人物。”

阿拉伯《歐卡茲報》則表示，很多國際媒體在沒有確認真實性的情況下就盲目轉載卡達媒體和土耳其報紙的內容，加劇了錯誤言論的傳播。

截至目前，卡舒吉事件的走向還難以估計。但如果埃爾多安掌握著確鑿的錄音或錄像證據，那麼他或許還能夠繼續反駁沙特的說法，對案情起到“一錘定音”的效果。

在電視講話中，埃爾多安說：“我們會揭露真相”，“它將赤裸裸地暴露出來。”

專題：沙特記者卡舒吉懸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