地鐵漲價3角錢點燃的火,炙烤拉美「綠洲」智利經濟藍圖

地鐵漲價3角錢點燃的火,炙烤拉美「綠洲」智利經濟藍圖

2019年10月20日,智利聖地亞哥,示威人群。圖片來源:視覺中國

記者 | 肖恩

智利總統皮涅拉沒料到,他期待實現的拉美經濟「綠洲」,會因為一張地鐵票燃起人民心中的熊熊怒火。

示威、縱火、搶劫——上周末的智利街頭一片混亂,已有至少10人在抗議活動中喪生,上千人在騷亂中被捕。

皮涅拉在10月20日晚間宣布,擴大國家緊急狀態範圍至首都南部和北部的安托法加斯塔(Antofagasta)、瓦爾帕萊索(Valparaiso)和康塞普西翁(Concepción)等其他五個省份。

智利內政部長查德威克(Andres Chadwick)表示,擴大緊急狀態範圍是由於不斷惡化的暴力和破壞行為,僅20日一天就發生了70起嚴重暴力事件,包括40個超市和商店遭到搶劫,有62名警察和11名民眾受傷。查德威克透露,在聖地亞哥部署的軍隊和警力共1.05萬人,執法人員動用了催淚彈和高壓水槍驅散示威人群。

皮涅拉在軍方總部發表的聲明稱,國家正在與毫無顧忌使用暴力的敵人進行一場戰爭,發起這些暴力活動的人都是有組織的,儼然一個犯罪團伙。他說,政府歡迎和平抗議,但打砸搶燒完全是不同性質的行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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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是1990年智利恢復民主制度后第一次宣布進入國家緊急狀態。

20日下午,智利政府宣布首都地區在20日晚7點至21日早6點間繼續執行宵禁政策。在全國的13個大區中,已有五個進入緊急狀態。但據智利媒體報道,宵禁期間仍有大規模示威活動在街頭展開。

智利外交部及警方表示,目前街頭出現的騷亂行動不針對特定群體。中國駐智利使館則提醒在智中國公民加強安全防範,遵守宵禁要求,避免夜間外出,確保人身安全。駐智利大使徐步在20日召集使館領保應急小組開會,研究形勢,研提對策。

兩周前,一場由學生群體領導的抗議示威活動迅速讓智利陷入一片混亂,而這一切都是因為一張地鐵票。

智利政府10月6日宣布,把地鐵票價提高30智利比索(約合人民幣0.3元),這成為了壓垮這個貧富差距懸殊的國家民眾忍耐力的最後一根稻草。當地民眾上街敲打鍋碗瓢盆,抗議生活成本不斷增加、工資和養老金水平低、醫療教育系統不完善、公共設施稀缺且價格高昂。

「不是為了30比索,而是為了這30年」——成為示威者們最響亮的口號。他們指出,民主化30年來「生活成本提高,工資增長停滯」,這讓一些沒有感受到經濟增長紅利的智利底層收入者,眼看著生活水平走上了一段不見盡頭的下坡路。

目前智利人月平均工資水平在58萬比索左右(約合人民幣5700元),而在地鐵票價格上調后,高峰時期一趟地鐵的花費需要830比索(約合人民幣8.27元)。有批評人士指出,一個處於最低收入水平的家庭每個月在交通上的花費就要佔到家庭收入的六分之一。

為了平息民眾的抗議,皮涅拉已在19日晚宣布取消調價,但這已按壓不住智利人高漲的怒火。據智利政府20日公布的信息,抗議活動已導致10人死亡,其中大部分死於抗議中的不法分子在商店、超市、藥店和工廠實施搶劫和縱火導致的火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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示威人群在街頭縱火。圖片來源:《聖地亞哥時報》

19日,首都聖地亞哥全市公交車服務被迫暫停。20日,聖地亞哥交通大面積癱瘓,國際機場也出現混亂。由於機場員工和機組人員無法按時到崗,當天進出該機場的航班大面積延誤或取消,約5000人滯留機場。

義大利國家電力公司(ENEL)的智利分公司總部以及一個當地報社也遭縱火。由於交通癱瘓,一名當地居民表示,她為了到藥局買尿布,徒步行走二十個街區,抵達時才發現藥局已經被燒毀。

據當地檢察官透露,截止20日中午已經有1462人因當天的暴力行動被捕,其中614人是在聖地亞哥。在前一天也有179人被捕。

這是智利幾十年來最嚴重的一次抗議示威行動,而大街上的軍車和士兵也讓智利人不得不回想起那段長達17年的軍政府獨裁統治時期。

近年來,在新自由主義政策治理下的智利一直是拉丁美洲最為穩定繁榮的國家,通貨膨脹率在受控範圍內,貸款也不難申請。皮涅拉在接受《金融時報》採訪時曾表示,智利「就像是拉丁美洲的綠洲」。

《金融時報》報道說,在暴力行動激化之前,曾是知名企業家的億萬富翁皮涅拉對智利的經濟發展仍充滿雄心壯志,認為智利正引領著整個拉丁美洲的發展。他的目標是要讓智利進入發達國家行列,將基於購買力平價的人均GDP,在2018年2.52萬美元的水平上提高50%。

但也正是部分出於這樣的自由主義政策,該國貧富差距日益懸殊,不少民眾負債纍纍。此外,還有很多公共基礎設施,例如水、高速公路和養老金系統都被私有化。

根據經濟合作與發展組織(OECD)2018年的數據,智利的貧富差距指數為0.46,在OECD成員國中排名第3,僅次於南非和哥斯大黎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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圖片來源:OECD

在20日發表聲明之前,皮涅拉曾與該國立法和司法系統負責人會面,提出希望減少社會上極度不公平的現象。但英國廣播公司(BBC)拉丁美洲編輯Vanessa Buschschlüter指出,皮涅拉在聲明中的強硬措辭反而會讓示威者們更生氣,因為在抗議民眾身上貼上「罪犯」的標籤讓他們相信:總統並不在乎他們。

聖地亞哥政治分析師拉各斯(Marta Lagos)指出,智利政府並沒有正確認識到不公平和充滿不確定性的就業率對社會的影響,皮涅拉把當下抗議示威中的一切歸結為安全問題,卻沒有看到深層次的社會不安全感,這不是宵禁就能解決的。

49歲的律師Enrique Araya和家人都上街參與了抗議活動。「統治這個國家的人,好像跟我們活在兩個世界。」他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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